黄莺啼翠,柳丝翩舞,空气清新,花儿馥郁。

但在这所雕刻有精美花纹的紫檀黄花梨木闺房中,一道清脆但却带有不满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要我嫁给他,不可能。除了郭云涛,我谁都不嫁。”

锦衣华服,身体微胖并留有一小撮胡须的男子听到后,唉叹一声,道:“琉璃,欧阳凄然生得英俊风流,相貌堂堂,而且天生神力,练得一身奇功,你嫁给他,这是我们王家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。况且,欧阳家祖上三代都是将军,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,并被赐得丹书铁卷。你说这样的夫婿你不要,要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干嘛!”

王琉璃听罢,撅着薄薄的粉嫩嘴唇,眼角流出的泪水打湿了她姣好的面容,让人忍不住想去用嘴吮去伤心的泪珠。“爹,你怎么就看不起云涛呢?”

男子看见宝贝女儿流泪,心里也顿感不舒服,但他此刻为了女儿的前程,只能装出一副冷酷的神态,道:“因为郭云涛他什么都给不了你。”“爹。”王琉璃一抽噎,俏丽的鼻子动了动,道:“云涛他天资聪慧,相信一定会高中的。”

“哼,就算他考取了状元,也比不上欧阳凄然一根指头。”

“爹!”

“此事就这样定了,稍后我会派人去欧阳家通知,为你和凄然准备婚期。”男子说罢,一拂衣袖,走出了清香四溢的闺房。

欧阳府。这三个字,足以让江湖人为之敬佩。

欧阳凄然脸上虽然布满灰尘,可是轮廓间仍可看出他的清秀俊朗。他力大无穷,但却不似一般力士孔武高大。如果不知底细,很多人都会以为他是个读书人。

此刻,这位外表像书生,但骨子里充满力量的欧阳少爷拖着一只白额猛虎,走进了府中。守卫看见后,眼中不仅有尊敬,还有畏惧。“少爷,您回来了。”

欧阳凄然轻轻点了点头,嘴角弯出一个迷人的弧度,眼睛里透出足以让很多人着迷的色彩。“将这只虎埋葬了吧!”迷人的嘴唇,诱人的眼眸,却还有着让人听起来很舒服的声音。欧阳凄然,就像是一个集万千运气于一身的天之骄子。

“凄然。”走进府门,迎面碰上了欧阳家的主人,也是欧阳凄然的父亲欧阳沧海。欧阳沧海留有根根如铁般的虬髯大胡,整个人龙行虎步间威严之气纵横,他声如洪钟的道:“孩子,你为什么每杀死一头猛虎,就要将他们埋葬?”

欧阳凄然道:“死前它们遭受我的疯狂攻击,死后但愿它们获得安宁。”

欧阳沧海皱了皱眉,道:“我不明白,你为什么会有如此矛盾的心理?”

欧阳凄然苦笑一声,道:“人,本来就充满了矛盾。”

欧阳沧海目光一凝,嘴角扯了扯道:“你应该将这件事忘记。”

欧阳凄然凄凉的一笑,绕过父亲,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
“凄然。”欧阳凄然停下脚步,身体微侧,静候父亲接下来的话,“你不久将与王家之女喜结连理。”

“哪个王家之女?”欧阳凄然声音冰冷。

“被誉为‘冰雪琉璃’的江南第一美人王琉璃。”

竹叶青油翠郁,微风和煦宜人。

悠扬空灵的琴音响起,满天的浮云沉醉于其中。

一袭白色长袍,长发飘扬于两肩的欧阳凄然此刻正襟危坐,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拨动着琴弦。

琴音动人,但却凄凉无比。听在心头,莫名的悲切感油然而生。

欧阳凄然的手指拨得越来越快,琴音也变得越来越高昂。忽然,琴中一道戾气迸出,将一排青竹炸裂成碎片。琴弦也崩断,弦上有鲜血聚成珠,那是欧阳凄然指上的血。

欧阳凄然英俊的面容漫上了迷茫之色,继而又变得很悲痛。他将受伤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吸吮,忽的凄凉笑道:“最近血的味道都淡了,看来的要多吃些补补。”

“凄然。”欧阳沧海高亢雄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竹林,他身穿一套做工考究,极具合身的紫色长衫,为整个人平添一份庄严肃穆之感。

欧阳凄然没有转身,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。

“王琉璃离家出走了,你找见并将她带回来。”欧阳沧海声音很严肃。

“为什么要找她?”

“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妻。”

“我并未承认。”

“这件婚事已传遍武林,我们欧阳家丢不起这个人。”

荒凉镇。此地正如其名,荒凉无比。所以,来荒凉镇的人也就很少。但今日格外惹人注目的一件事,是荒凉镇唯一的客栈里,来了一对幸福无比的新人。

男的面容白皙,书生打扮,手持一把扇子,显得文质彬彬。女的貌美如花,风姿绰约,举止优雅端庄,一看就来自大户人家。

他们落定以后,并未像一般客人那样要酒要肉,他们仅要了一壶茶,几碟小菜。

“大漠虽荒凉,但风情韵味悠长。”书生打开扇子,左右看了看道。忽然,他看见角落坐着一个人——一个英俊年轻但却冷酷无比的人。这人正提起酒壶倒酒,酒是好酒,清香而浓郁。

“你看这个人怎么样?”书生问身旁女的。

女的眨了眨眼,道:“真是个美男子,只不过太过于冷漠,让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。”

书生摇头笑了笑,径自起身走至冷酷男子跟前道:“这位兄台,相见既是有缘,何不共坐一桌?”

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”冷酷男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。

“怎么个不同法?”

“你喝茶,我喝酒。你逃亡,我杀人。”冷酷男子冰冷的眼神扫过这书生打扮之人,又看了看那个女的,之后不再答话,自顾自喝酒。

“哦,你应该去人多的地方杀人,这荒凉镇可谓人迹罕至,怎么够你杀了?”书生笑眯眯的道。

“我杀一个就够了。”又饮尽一杯。

“哦。那你打算杀谁?”

“你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她。”冷酷男子指了指那个女的。

那女的听罢,突然站起来,走过来一把揪住冷酷男子的衣领,俏脸通红,呼吸急促的道:“我知道你是谁了,你是欧阳凄然。”

欧阳凄然并未生气,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领,却自顾自喝酒,道:“我听闻‘冰雪琉璃’王琉璃美貌端庄,今日一见,却觉得不但丑,而且无理。”

王琉璃听罢,俏脸变得更通红,呼吸更加急促。她愤怒的吼道:“你竟然说我丑,你是不是眼瞎了。”她一巴掌掴向了欧阳凄然的脸。

但瞬间,她的手就被欧阳凄然抓住。欧阳凄然眼中冷光闪烁,声音不带一带色彩:“如果你不是我的未婚妻,我就杀了你。”

王琉璃先是一愣,但立马就大吼起来:“你做梦,谁是你的未婚妻。除了郭云涛,我谁都不嫁。”他一把拉过郭云涛,偎依在他怀中,暧昧的道:“云涛,你喜不喜欢我?”

郭云涛早就吓得脸色惨白,此刻听她一问,又看了看欧阳凄然冷若冰霜的脸,双腿竟然颤抖了起来,冷汗直冒。

“哼。”王琉璃娇嗔的白了他一眼,又看着欧阳凄然冷笑道:“你要不想让我讨厌你,就让我们离开吧!”

欧阳凄然皱眉冷冷笑了笑,细啜了一口酒,道:“你实在不应该这么对我。”

王琉璃冷哼一声,偏过头冷笑。

欧阳凄然继续道:“你是我的未婚妻,我当然不会伤害你,可是这个呆书生他就没那么好运了。”

王琉璃一听,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,结结巴巴的道:“你……你什么……什么意思?”

欧阳凄然冷笑道:“死!”

“嘭!”王琉璃突然间跪了下来,眼泪顺着双颊流下,她双手抱着欧阳凄然的腿道:“求求你放了他,我跟你走,好不……”另外一个“好”字还未出口,欧阳凄然已点住了她的穴道。

“你实在不应该这么对我。”欧阳凄然从王琉璃的手中取出一根淬有毒剂的银针。这银针,差点就被刺进了欧阳凄然的膝关节上。

王琉璃停止了流泪,却用杀人般的眼光瞪着欧阳凄然,贝齿也咬得咔咔作响。

欧阳凄然将她抱起来,朝门外走去。在经过吓得战战兢兢地郭云涛的时候,他嘴角弯出一个迷人的弧度道:“我们大喜之日,希望你能够到场。”

郭云涛擦了擦额角豆大的冷汗,颤微微的道:“我……我会的。”

王琉璃听后,木讷了看了看郭云涛,随即闭上了眼,但却阻挡不住泪水的涌出。

“很好!”欧阳凄然冷笑一声,抱着王琉璃离去。但就在前脚踏出客栈门时,郭云涛突然道:“等等。”欧阳凄然停下了脚步。

欧阳凄然刚转过身,几道闪烁着寒光的飞镖直刺怀中的王琉璃。王琉璃虽说身子无法动弹,但看到击向自己的飞镖,脸色不禁大变。她的眼中,充满了晶莹的泪水,以及对郭云涛的失望。

要死了吗?王琉璃闭上了眼,她实在想不到,她还能活下去。

血液溅在她的俏脸上,但这血却不是她的,而是欧阳凄然的。

就在飞镖即将击中王琉璃的时候,欧阳凄然迅速转过身,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夺命的武器。背脊刺痛发麻,欧阳凄然心中气血翻腾,一口鲜血吐出,溅在王琉璃脸上。

王琉璃此刻眼中充满了惊骇。她是不相信郭云涛会杀她,还是不相信欧阳凄然会救她?

“哈哈。”郭云涛舔舐了一下嘴唇,就像是一头久未尝血的狮子看到了一只活奔乱跳的羚羊。

但欧阳凄然不是羚羊,他是人。所以,他没有被野兽抓住,而是逃跑了。

一棵枯树,一只老鸦,残阳如血,沙尘滚滚。

欧阳凄然将王琉璃放在一边,自己则躺在仍旧残存余温的沙漠上,口中吐着鲜血,眼神迷惘着看着那只老鸦。那只老鸦,正在枯枝上磨着鸟喙,预备等会饱餐一顿。

但是,很快它就失望了,因为它看到那个刚刚一动不动的女人却爬了起来。所以,它极为不满的哀鸣了几声,扇动着翅膀去别处觅食。

王琉璃感到有些眩晕,她努力摇晃了几下脑袋,便看到了一旁嘴角涎血、喘着粗气的欧阳凄然。

“你怎么样?”她迈着沉重的步伐,连爬带滚的来到欧阳凄然跟前,将他揽在怀中道:“该怎么办?”

“噗噗。”欧阳凄然吐了几口血,挣扎着坐起来,道:“我还死不了,你先将我背上的飞镖**吧!”

王琉璃轻轻地撕开他后背的衣服,就立刻闻到了一股臭味。“不好,镖上有毒。”

“毒有没有散开?”欧阳凄然道。

“还没有。”

“那好,将那块肉用刀剜去。”欧阳凄然从怀中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,递给了王琉璃。

王琉璃颤抖着接过匕首,声音胆颤的问:“你对自己怎么这么狠?”欧阳凄然叹了口气,道:“少废话。”

汗水如雨,身体痉挛,但他却咬紧牙关,一身不吭。而王琉璃每割下一刀,仿佛就割在了她自己的心上,身子剧烈一颤,香汗打湿发鬓。

半个时辰过去了。汗已流干,神已耗尽。

欧阳凄然穿好衣服,静静地躺在沙漠上,双眼炯炯有神:“大漠的月亮原来这么美啊!”

王琉璃笑了笑,没有答话。欧阳凄然也再没有说话。但他们的心中,同时又在不停地在思考。

“你怎么不问问我,郭云涛为什么要杀我,而且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?”王琉璃问。

“你知道?”欧阳凄然侧过脸,看着在月光的洗礼下,显得神圣端庄的王琉璃反问道。

王琉璃苦笑了一下,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,王琉璃道:“我真没想到你会救我?”

“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救你。”欧阳凄然淡淡的道。

“但我并不爱你。”

“我知道你仍旧爱着他,爱情这玩意,来或是走谁也挡不住。”

“那你还要娶我吗?”

“娶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关于我们的婚事已人尽皆知,如果娶不到你,欧阳家一世清誉会受到损害。”

“难道你娶我只是为了保护欧阳家清誉?”

欧阳凄然没有答话。但默认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欧阳家。张灯结彩,但却不是结婚,而是接风。

餐桌上,各种美食珍贵佳肴琳琅满目,而今晚最具耀眼的,还是王琉璃。王琉璃秀发叠拧成朝云近香髻,身着白绫细褶裙子,甜美的脸上一直保持着迷人的笑容。

谁也没有提起王琉璃逃婚这件事情,仿佛压根就没有发生过。欧阳沧海就坐在王琉璃身旁,他用赞许的眼光盯着儿媳妇,笑眯眯的夹着菜,道:“琉璃,来,吃。”

王琉璃道声“谢谢”,轻轻地咬着,吃法很文雅。

欧阳沧海又道:“王氏之女美貌如花,不愧为江南第一美女,今日又幸蒙王家肯嫁此女与我儿。我儿若是得此佳人,那定是三生所修之幸。”

王琉璃听后,看了看欧阳凄然,但见他眉头紧皱,目光冷淡,心中不免有些落寞。

“凄然,来,将这块琉璃挂坠为琉璃带上。”欧阳沧海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,打开后,一道美轮美奂的光芒瞬间俘虏了在座所有人的眼球。檀木盒中,一块流云漓彩、晶莹剔透的心形琉璃挂坠静静的躺在其中,任由人们欣赏它璀璨的光辉。

欧阳凄然拿着挂坠,慢慢地为王琉璃戴上,动作小心翼翼,儒雅风度流露无遗。

王琉璃慢慢的捧着挂坠,眼睛透出奇异的色彩:“好漂亮的琉璃啊,色泽剔透,光彩夺目。”

欧阳沧海满意的点了点头,随即道:“琉璃,来我书房一下,我有话要对你说。”

书房中,各种装帧精美的典籍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书架上,丝毫不乱,足以看出主人是很有规律的。书桌上,一支狼毫,一张宣纸,纸上写出一个“武”字,气势非常磅礴。

欧阳沧海此刻背对双手,脸色平静的问:“你是不是不爱凄然?”

王琉璃没有答话。

“你知不知道接受了琉璃挂坠意味着什么?”

王琉璃摇了摇头。

“那好,我告诉你,一旦接受琉璃挂坠,就意味着成为了我欧阳世家的儿媳妇,以后如果做出有损欧阳世家声誉的事,必受严厉惩罚。”欧阳沧海眼中寒光连连。

王琉璃看着胸前的琉璃挂坠,突然间觉得它原来并没有表面这么美,其本质就是一座牢笼,将一个人的一生一世囚禁于此。

欧阳沧海叹了口气,无力的坐到在椅子上,挥了挥手,道:“你也坐吧,我给你讲一讲关于凄然的事情。”

王琉璃坐了下来,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欧阳沧海。

“凄然他……”欧阳沧海竟然一扫平日之威严,变成了一个无力而悲痛的人,“凄然他本来还有个哥哥,名叫凄楚。

“十几年前,江湖中出现一个黑衣大盗,此人做事雷厉风行,心狠手辣。而这黑衣大盗在一个刮风的夜晚,潜进欧阳家抓走了凄楚和凄然,并将他们绑缚住吊在了断魂崖上。

“黑衣大盗让我在凄楚和凄然之间选择一个,并限我一炷香时间做出决定。我选择了凄然,而凄楚就在凄然的眼前被黑衣大盗割断绳索掉落了山崖。

“从此以后,凄然就变得冷漠,不羁,并且喜欢猎杀猛虎。”

王琉璃看着眼前因憔悴一瞬间老却十几岁的欧阳沧海,不禁心生怜悯,道:“伯父,有些事本就没有选择。”

天空异常晴朗,无数的喜鹊在空中叽叽喳喳的报喜。

欧阳凄然一身新郎打扮,长发扎成发髻;王琉璃的俏脸遮在纱巾之下,看不出是什么表情。他们两人,牵着一根中间打结的红绸子,缓缓的走在红地毯上。

红地毯的尽头,是两把长椅,分别坐着欧阳沧海和王琉璃的父亲王嵎生。两位老人彼此相视一眼,哈哈大笑。

满座宾朋,也举杯欢呼祝贺。欧阳家,被笼罩在一片喜悦中。

晚间,冷风习习,但却热闹不减。

“老爷,王嵎生先生不见了。”一个仆人附耳对欧阳沧海说。

“快去找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爹。”欧阳凄然走过来,咬了咬嘴唇,道:“我敬你一杯。”

“好。”欧阳沧海仰起头,借势喝酒,让眼角要流出的泪水重新流回眼眶。

敬酒完毕,欧阳沧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,道:“傻小子,还不回洞房!”

欧阳沧海并不是想让儿子急着去洞房,只不过他此刻已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,所以不得不支开儿子,好让他尽情地一个人在这儿默默流泪。

“凄楚,是爹对不起你。”欧阳沧海蹲下身去,涕泪横流,“今日是你弟弟的大婚之日,你若在天有灵,就喝了这杯喜酒吧!”欧阳沧海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。

洞房外,欧阳凄然徘徊不定,几次手指按在门上,却又僵硬的放下。他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,如果你不希望我进这扇门,那么我也遵照执行。”

房间内没有一点声音,静的让人心上不安。

欧阳凄然轻轻地推开门。屋内没有点灯,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投射在床上,可以清楚地看见王琉璃白天穿着的那件婚纱,只可惜此刻穿它的人已不在了。

人去了哪里?是不是又逃婚了?

欧阳凄然不愿再想,他只想拿一坛美酒,坐在屋顶好好的大喝一场。月很明,星很稀,人很孤独,酒却不醉人。

欧阳凄然坐在屋顶,眼睛看着厅堂喝酒划拳的宾朋,以及众人面前哈哈大笑的父亲,不仅失声痛哭了起来。

泪流进嘴角,咸咸的味道。

欧阳凄然挣扎着站起来,抛开酒坛,开始褪去上身的衣服。很快,他的上身一丝不挂,露出健硕的胸肌。小麦色的肌肤在月光的映射下,发出象牙般的乳色光芒。

风渐起。欧阳凄然发髻散乱,长发随风飘扬。透过月光,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脸色很惨白,像极了来自地狱的冤魂。

忽然,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后门走进,便施展轻功轻飘飘的落地。

“你去什么地方了!?”他一把拽住王琉璃的手腕,目光如箭矢般凛冽。“我……我……我父亲被郭云涛抓走了。”她竟然倒在欧阳凄然的怀中,低声啜泣了起来。

夜已深沉,宾客已散。

书房中,欧阳沧海,欧阳凄然,王琉璃三个默默相视,半响无话。桌案上的香炉中,正熏着香。

“这郭云涛究竟是什么人?”欧阳沧海带着询问的目光,扫视着二人。

“是……”王琉璃难以启齿,遂将目光看向了欧阳凄然。

欧阳凄然道:“一个很阴狠的角色。”欧阳凄然并未说是王琉璃的前相好。

“阴狠的角色?”欧阳沧海眯眼仔细琢磨。

“嗯?”欧阳沧海和欧阳凄然同时身子一颤,惊呼道:“熏香中有软骨散。”二人立刻运功,企图以内力逼出。

“不用费劲了,这药是特制的。”王琉璃眼神黯然,声音说到最后低的犹如蚊语。

“你!”欧阳沧海怒目圆睁,声如惊雷: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
“我父亲被郭云涛抓了,我如果不按他说的做,我父亲就得死。”王琉璃流着泪,声音哽咽。

“哈哈哈。”屏幕后,郭云涛闲庭若步的走出。只不过,此刻的郭云涛,已是一身黑色劲装,整个人显得很是阴森。

“你,你就是郭云涛?”欧阳沧海钢牙直咬,恨不得撕碎他。

郭云涛看着他,眼中流出怨恨的神色,他阴狠的道:“你给我闭嘴。”

“我父亲在哪儿?你放了他。”王琉璃身子骨感到软如无力,但她的眼神却如星辰般透出寒冷的光芒。

“哼,他已经死了。”郭云涛轻描淡写的说出后,也不再管王琉璃是否泪眼朦胧、悲痛欲绝了。

“你究竟想要干什么?”欧阳沧海怒斥道。

郭云涛没有答话,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,丢在了房间的另一头。之后他走过去携起欧阳沧海和王琉璃,施展轻功提纵术,撞破窗户,飞窜而出。

空气中,传来了轻蔑而不可一世的话:“欧阳凄然,如果你有还有力气爬过去捡起解药,那就不要再迟疑。我限你三个小时到达断魂崖,否则他们两个必死无疑。”

欧阳凄然听罢,咬着牙像一只蛆虫一样,蠕动着向解药的方向爬去。他的牙齿紧咬着,目光充血,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白额大虎。

如果说有一个地方让人望而生寒,心生敬畏。那么,这个地方必定是断魂崖。断魂崖怪石嶙峋,山石突兀,在茫茫夜色中看去,就像是鬼怪的森森獠牙。

寒风一过,几块山石坠落,谷底传不出一丝的溅落之声,仿佛这崖深得不见底。

断魂崖,也是历来高手决战之地。所以,断魂崖的戾气特别重,曾有人说,在夜半时分断魂崖会传出冤魂索命的阴嗖之音。

此刻,正是夜半时分。

在月光的照耀下,远远望去,两个蚂蚁大的人影正悬挂在刀削斧劈的山崖腰上。而崖顶,一个人正看着远方阴云,不知在想什么。但如果走近一看,就会发现这人脚下踩着两根绳子,而绳子的另一端分别系在崖腰处的两人腰间。

郭云涛眼神犀利,仿佛要洞穿阴云,捉出太阳。

倏——

一道人影,出现在了郭云涛的视野中。郭云涛嘴角牵出一个冷笑。

不多时,人影已来至崖顶,正是欧阳凄然。欧阳凄然虽然在笑,可是他的笑容却说不出的凄凉,说不出的悲伤。他平时即使身子疲惫,可是眼神却明如皓月,但今日却暗淡无光,仿佛一盏佛灯忽然间耗尽了等油。“你真的要杀他?”欧阳凄然苦笑道。

“杀不杀他在于你的选择。”郭云涛笑道。他的笑,透射出极强的报复心。

“哦,你要我在他们两个之间做选择?”

“没错。一个是你的父亲,一个是你的妻子,你可要认真的选择啊!”郭云涛故意把“认真”儿子提高了些。

“我如果选择了我父亲,你也不会杀她,不是么?”欧阳凄然笑道。但他的笑却很牵强。
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郭云涛收起笑容,脸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。

欧阳凄然死死的盯着他,但很快就泄了气,他的眸子中完全失去了斗志,就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牢笼中饿了七天七夜的老虎。

郭云涛讥讽的叹了口气,道:“可惜……他们两个都活不了了。”绳头在渐渐松动。

忽然,欧阳凄然失去斗志的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的烈火。他大吼一声,一枚石子打向郭云涛。

郭云涛顺势一躲,但下一个瞬间,他的脖领就被欧阳凄然充满力量的手掌撕住了。郭云涛大惊,立刻五指变换成鹰爪,扣住欧阳凄然的手腕。“啊!”欧阳凄然天生神力,一下将他提起,甩了出去。郭云涛落地后,蹬蹬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。

两条绳索像两条蛇一般,迅速的朝山崖下窜去。欧阳凄然扑身上去,左右手各抓住一个一条。

“啊!”他眼中血丝炸裂,血液自眼角流出。双手紧拽绳子,不停地往上拉。

郭云涛大骇,几支飞镖打出,“蹭蹭”扎进了欧阳凄然的后背。欧阳凄然咬住牙,硬将到了喉咙的鲜血咽了下去。他接着又大吼一声,身体往后一倾,王琉璃和欧阳沧海的两人在空中划过两道抛物线,摔落在地。

欧阳凄然大喘一口粗气。趔趄着走了两步,终于无力的倒了下去。

“你是凄楚,你是凄楚,你还活着,你还活着。”欧阳沧海颤抖着,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。

“哈哈,我是活着,没想到断魂崖并没有人们说得那么神乎,竟然没把我摔死。”郭云涛仰天大笑后,突又咬牙切齿的看着欧阳沧海,恨恨的道:“我不恨黑衣大盗,我恨的是你,你为什么选择了凄然,而不选择我?”欧阳沧海张了张嘴巴,说不出一句话。他已无话可说。

“你不是喜欢凄然吗?很好,今天我就杀了他。”郭云涛腰间抽出一把刀,脚下箭步如飞朝欧阳凄然奔去,携带着劲风卷起尘埃飞扬。

“噗——”血液不是欧阳凄然的,而是王琉璃的。王琉璃扑在郭云涛的刀上,将欧阳凄然牢牢的护住了。

欧阳凄然的眼睛渐渐潮湿,那双永远清明冷淡的眼睛竟然也会流泪?郭云涛松开刀柄,双手在不停地颤抖,眼中充满了惊惧。他跪在王琉璃面前,双手捧着她的脸蛋哭喊道:“你为什么,为什么会为了他去死?你说过,你只爱我一个。”

王琉璃咽下一口血道:“我说过的话从未改变,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为今日所做的事后悔。”

郭云涛泪流满面的道:“傻瓜,你真是个傻瓜,你已经让我后悔了呀!”“云涛,欧阳伯父他是爱你的,你就原谅他吧。好不好!”王琉璃用手抚摸着郭云涛的脸道:“答应我,好不好。”

郭云涛悲痛的点点头,道:“好,我答应你,我答应你。”

“云涛,我真希望做你的妻子啊。”王琉璃的眼神在逐渐的涣散。但很快她就感受到了如火焰般热烈的亲吻。郭云涛像一头发狂的雄狮,不顾一切的亲吻着王琉璃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哽咽声。

欧阳沧海沧桑的脸上已不再流泪,因为伤心至极便是无泪。欧阳凄然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郭云涛,眼泪任由其泛滥。

天刚明,几只黄莺便出巢来到树上啼叫。朝阳在水平线上渐渐升起,使这一天充满了祥和。

王嵎生走出乡下一座茅草屋,便看到了前些日子将自己接到这儿的那个小伙子。他哈哈大笑着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郭云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道:“伯父,这乡下几日生活的还好吧。”

王嵎生摸了摸肥嘟嘟的脸,一拍肚皮道:“哈哈哈,乡下的空气让人感到很舒心呐。这几日在乡下的生活,我都惬意极了。”

“哦,那就好。”

“哦,小伙子,你几日前说我有祸事,让我在这暂避风头。我当时看你生得相貌堂堂,信了你。现如今已过了好几日,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啊?”王嵎生颇有些焦急的问。

“伯父,事情我已经解决了,你现在就可以回了。”郭云涛笑着道。

“哈哈哈,你这小伙子人真好,我要再有一个女儿,肯定嫁给你。”王嵎生眨着眼,笑道:“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女儿,她已经嫁人了。而且我告诉你,我这女儿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哦!

“哈哈,好多人都说这女儿不像我,不是我亲生的,这不明摆着是嫉妒么?

“先前有个叫郭云涛的穷书生,竟然想娶我的女儿,简直是做梦,只有欧阳世家的凄然公子才配娶她。

“呵呵。好了,不说了,我走了。”

郭云涛看着王嵎生渐行渐远的身影,一抹伤痛之情充斥了他的心灵。

那几只黄莺,仍在不停啼叫,叫声是那样翠悦。只可惜,流泪的人是感受不出的。

欧阳世家。欧阳凄然此刻坐在房中,燃起一炉熏香,双眼紧盯着手中的琉璃挂坠。

琉璃依旧美轮美奂,光彩照人,晶莹剔透。

欧阳凄然的泪水溅落在上面,发出微弱的清脆之音。但这声音中流露出的情感,不知这挂坠的主人可曾听见过?

“琉璃虽美,可她不爱冷漠。”

“琉璃本是一座牢笼,可你却冲破了它。”

“琉璃,你的心中即使只有凄楚,但我却永远不会将你忘怀。因为从今天开始,你将与我同在!”欧阳凄然闭着眼,将挂坠慢慢的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

但在他的思绪中,却是王琉璃佩戴着琉璃挂坠,偎依在他的怀中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夕阳照进窗户,为她的琉璃镀上了一层金芒。之后,他们携手走出房门,双双坐在屋顶,看着夕阳西下,等待着月儿朗照于夜空。

打破思绪,琉璃在流泪,心儿在枯萎。

那一轮残缺夕阳,竟是如此刺痛眼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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